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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的天花板和牆壁接縫處黏了一隻蚊子的屍體。黑紅糊成一團,想摳也很難摳下來。

盛小穎略略抬頭看了看被打扁的蚊子,這個動作對現在的她來說,算是高難度。原因她不想講了,現在醫院裡頭的空調不知道怎麼回事,冷的要命,冷到她都不大敢講話。

「剛拆下來的石膏又要重新打上,繼續觀察兩個禮拜;脖子有些挫傷現象,手肘、腕關節都有擦傷。」

張映辰臉色冷厲,整間病房溫度繼續向下跌:「要等妳出院,還真不曉得是幾年幾月幾日。」

「嗚……」盛小穎扁了扁嘴,拜脖子挫傷之賜,她連做表情都不敢動作太大、裝哭扮可憐這招看來是派不上用場。

「你這句話醫生也說過了。」

張映辰瞇起眼,手直接過去拎她的耳朵:「那你還不乖乖聽話?都幾歲的人了!出院當天因為打蚊子再度摔傷入院,這麼蠢的事情妳居然做的出來!」

蠢蠢蠢!春天底下三條蟲!三條蟲也抵不過一個盛小穎!

「痛痛痛!好痛!你輕一點、輕一點啦……」盛小穎哇哇大叫,眼眶開始紅了起來:「哪有這樣的,我是病患耶……」

「病患就該有病患該有的樣子!妳哪一點像病患?出院前一個禮拜還和隔壁病房的阿嬤約去烤肉,還好我即時阻止!出院當天妳又給我搞這種飛機,妳到底讓不讓我畢業啊!」

盛小穎比論文和boss還難搞,他終於深刻體認到了。

『愛到卡慘死』是不是就用來形容他?貼切到令他想捶牆……順便把盛小穎一起捶進牆裡眼不見為淨?如果他真捨得的話。

「為什麼不能烤肉?花阿嬤說她很想和年輕人一起烤個肉啊,她說她很久沒有吃到好吃的烤肉了!」盛小穎不服氣的反駁。

「拜託妳到隔壁病房串門子前先搞清楚病患的病名好嗎!那個什麼阿嬤……」

「花阿嬤。」盛小穎好心出言提醒,換來他狠狠一瞪。

「花阿嬤得的病妳知道是什麼嗎?」張映辰反問,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。

盛小穎一楞。她應該知道的,只是眼前擺了臉色難看的他,她的腦袋瓜子就開始不中用的很。

唔……嗯……唉唷,她真的想不起來……

「她得到的病很普通,普通到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經驗。」張映辰冷冷淡淡的說。

「……香港腳?」盛小穎大膽猜測。

「錯!盲腸炎!她得等到排氣才能吃東西,而且剛剛手術完應該吃清淡一點,吃什麼烤肉!」

「……」盛小穎垮下臉。

好歹之前那一夜,該親該抱兩人一件都沒少,轉眼他又是老樣子,愛訓她、愛生氣、愛擺張臉凍死人,真沒天良!

最糟的是,以前她都可以打哈哈裝沒事,撒個嬌爬進他懷裡。現在一隻腳吊的高高,脖子還扭到,想裝可愛都裝不起來,好淒慘啊……

看盛小穎一臉沮喪,張映辰心裡也沒好過到哪去。

經過了那一個夜晚,之後的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,情緒都還沒整理好,他一下子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她。

氣她不愛惜自己,讓他龜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。那一個月,是他給自己的冷靜期。冷靜思考,兩個人的關係該如何定位;思考,兩個人以後,該如何走下去……

從小時候到學生時期,轉眼十幾年過去,這一次或許不確定自己的做法對不對,只希望在自己能力所及,儘可能的保護她。不讓她有機會,再一次在眼前滿身的血。

一手安排她入住院事宜,也為她找了可以信賴的醫師,避免有人從中搞鬼,過濾她所住的醫療大樓出入人口身分,這些事是他所能做到的。

找上高橋律,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,對她的家庭背景進行了解。

秘密藏的越深,挖出來的時候,越是赤裸裸的驚人。不過,盛小穎的身世倒是和先前看的那本小說劇情像足了十成十:

盛小穎是私生女,她媽媽當年和日本高橋財團的少爺私奔,兩人的認識起因於當時高橋家想在台灣設廠,下一代的高橋和彥在女方懷了孩子後,受不了貧困的生活,拋下她母女兩人回去日本,聽從長輩的安排另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。她才出生幾個月,她媽媽就因為貧病交迫外加傷心過度病逝,留下盛小穎一個人在育幼院長大。高橋和彥和妻子過了好多年後都沒生小孩,後來領養一名小男孩當作接班人,直到病危前才吩咐唯一的養子高橋律把他的血脈找回來繼承家業。

如果,自己是一般小說裡那種富可敵國的男主角,就可以很呼風喚雨的運用金錢與權勢,先行抵制高橋家,再花錢私底下派人逼迫、威脅他們……之類的。可惜他爸媽運氣好歸好,有錢是有錢,倒也沒有有錢到足以讓他做出以上任何一項事情。他沒有不孝到追女朋友還花爸媽的錢……

現在他還沒畢業,就算之前就開始有接觸投資,也稍微的賺了一些些,其實還是很不夠看吧。

比起來,盛小穎還比他早出社會,比他更懂得處理事情,行事看似莽撞,卻一步步踏出去沒有猶疑、未曾回頭。

第一次,他深刻感覺,自己輸給她了。他知道自己這種比較的心理很幼稚很孩子氣,但他就是會這樣。即使日子過的比她優渥,存款數字或許比她高,念的書比她多,張映辰還是覺得自己,很不足。

……也可能是那份不肯認輸的心,阻撓了自己表達那份喜歡的心意吧!

想在自己有足夠能力時,坦承那一份彆扭在心底多年的情意,只是,如果真有那一天,一切會不會已經太遲?

他並不是不肯定自己,而是變數太多、一切轉變的太快,他缺乏放手一駁的勇氣。

如果再也看不見她……

如果再也看不見她吃東西的狼吞虎嚥、聽不見她撒嬌的假哭聲音、碰不到她細瘦的肩膀、聞不到她身上淺淡的味道……

或許日子真的會清靜很多沒錯啦……

「喂,你在想什麼啊?」表情超怪!盛小穎眉心打結,氣呼呼的瞪過去。張映辰臉上那苦笑,讓她沒來由的很不爽。

「想妳啊。」張映辰伸出手揉亂她一頭原本就不整齊的短髮,這種沒胸沒屁股沒料的小女生,永遠都會在他身邊這樣笑著鬧著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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